平凡的我们撑起屋檐之下一方烟火
不管人世间多少沧桑变化……
有多少变化太阳都会升起落下
平凡的我们一身雨雪风霜不问去哪
随四季枯荣依然迎风歌唱
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
外婆走的时候很安详，享年99岁。
按传统说法，我们都不应该太过悲伤。
然而我的泪水依然流成了河。
关于生命、关于爱、关于童年，人们写下过无数文字。若云书房也有多篇涉及这些关键词。然而没有哪一篇，像这篇那般让我反复踟躅、难以落笔，痛彻心扉、椎心泣血。
以至于直到今天，外婆已经走了十天了，文章才怯生生地算是写了出来，我仍心存迟疑、不敢拿来见人，实在是心中的伤痛难以言喻，既想着深埋这份情感，让它只存在于我的心灵深处；又想着总要留下点什么，长歌当哭、以志纪念。
家乡是长江之滨的一个小城。
小城风光美，小城故事多。
我的童年故事，是外婆用她的勤劳与慈爱写就的。
曾经有好友羡慕地对我说过，她的童年乏善可陈，而我的就明亮多彩得很。我童年几乎全部的温暖与亮色，都来源于外婆。
圩，是指防水护田的堤岸，长江下游沿岸有很多个圩，且以数字命名。我外婆家就在十圩。附近有座十圩桥，那一带也因此得名。
十圩桥，便是我的外婆桥。长大离开那儿之后，每每放假再去，远远地一看到这座桥，我便知道，我马上就可以见到外婆了，同时，也将开启我的快乐模式了。那里，有外婆变着花样做的美食，有可以让我撒欢的广阔田野，有跟我熟稔无比的小伙伴，有几乎整个童年快乐的源泉。
在我心里，这座外婆桥，是联结我的童年与一生、故乡与远方的极其重要的标志。它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也镌刻在我的生命里。
这次回去，我深深地凝望着这座桥，久久不愿离去。我觉得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在逐渐而又快速地剥离，疼痛而无奈，让我热泪长流。
依稀又从风中传来那首童谣：
摇啊摇摇啊摇
一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夸我好宝宝
请我吃块大年糕……
年幼时，我生过一场大病，体弱，差点没了。刚刚痊愈，又得了急性荨麻疹，寒战、高烧、呕吐不止、日夜不休，外婆衣不解带悉心照顾，因为心疼我，眼泪不知流了多少。每当我稍稍清醒一些时，就嚷嚷渴了，累得刚想打个盹的外婆又得爬起来，去给我倒水。
至今我仍能记得，那些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外婆抱着我、拍着我，不停地说：乖乖啊，不怕啊，会好的啊……
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外婆的“乖乖”已经年近半百，“乖乖”的外婆已经驾鹤西去，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薄凉地没有放过任何深情。
而自童年始，外婆便用她至深的爱与纯良，为我撑起一方屋檐。屋檐下，是一碗人间烟火、四方食事、百味人生、千般疼爱、万种真情；是我在这人世间即便有些时候要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也不觉得孤单落寞的底气，纵山高水远，仍不辍前行。
多年前，我看女作家张洁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它讲述的是生命、爱和灵*，以及母亲、女儿、外孙女的故事。那是我读过的关于亲情的最打动人心的书。
而彼时，年青的我其实尚未对人世间的血脉亲情和伤痛别离有多么深刻的体验。而这些天，每当深夜，思念外婆时，再读这本书，已然有了深切的感悟与强烈的共鸣。也就在这个春节前夕，写这本书的女作家张洁也去世了。
所以，我们不得不再次感慨：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告别。我们从来都来不及写好“开场白”，我们只能穷尽一生，试图用心写好那些“送别诗”——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此地伤心不能道，目下离离长春草。
正当今夕断肠处，骊歌愁绝不忍听。
若傍阑干千里望，北风驱马雨萧萧。
人生何来那么多的“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恰恰更多的是冷暖炎凉、甘苦酸甜交织成了复杂的人性与人生。有多少苦乐，就有多少种活法。
每一次看望外婆，离别时，我不忍回头，却又忍不住频频回首。屋檐下，风儿吹起外婆的苍苍白发，她一直不肯转身，就那样一直站着，目送我渐行渐远。
家乡苏中平原四时不同开满了花。外婆就一直站在屋檐下，她的心肝一次次地离开，去向“天涯”。
人世间，屋檐下，血浓于水的亲情、心中的家，是游子永远的牵挂。我们因此而羁绊，也为此而出发。
我们是女儿、是母亲，也终将成为外婆、奶奶。无论我们身处哪种角色，都要温暖美好，不见得都能成为家人的骄傲，但可以是他们坚实的依靠。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我们惟有笃行不怠、勇毅前行，方能一起向未来、相约更美好。
家中一直以来不肯开花的风信子终于开花了。他们说，风信子的花语代表多彩的人生和淡淡的忧伤；雨水节气快到了，万物生长，蓬勃向上；寒梅傲雪、暗香袭人，空气中隐隐透露着春的芬芳。外婆仍慈祥地看着我，仿佛在说：乖乖啊，你看啊，一切都好好的啊！
深情深埋心底。生活仍将继续。
年近半百的我，和年近百岁的外婆，从未分离。
血脉相连，别梦依稀。
夜深了，世界并未安睡，有人连夜追剧。电视剧《人世间》的主题曲，回荡在耳畔与天地间——
草木会发芽
孩子会长大
岁月的列车
不为谁停下
命运的站台
悲欢离合都是刹那
人像雪花一样
飞很高又融化
世间的苦啊
爱要离散雨要下
世间的甜啊
走多远都记得回家……
也祝你不忘少年样
也无惧那白发苍苍
我们啊像种子一样
一生向阳
在这片土壤
随万物生长
……
今夜，我不关心一切。外婆，我只想你。
明天，我再意气风发。外婆，你且放心。
作者：若云
编辑：严艺
校对：羊娴
审核：孙蕾
注：音频来自QQ音乐；图片来自“小林漫画”；文字来自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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