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的病无论如何也好不了了,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但此时,在这个阴暗逼仄的小房间里,同事们嘴里却都不约而同地说着吉祥的话。“你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千万别胡思乱想。”“等你出院我们再一起聚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阿米虚弱地笑了笑,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是疲倦地冲着她们眨了下眼睛。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大费周章地折腾了,生命的列车快要抵达终点的时候,并不是每个人都热切地期盼能够再补一张票,况且,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如果有的话,也许只有摆在窗台上的那盆风信子。十月的某个周末,一条不起眼的商业街上。和阿程一起闲逛时,偶然走进一家瓷器店,本打算看看就走,却被柜台上摆着的两盆风信子吸引了视线。一盆已经开了花,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另一盆还只有绿叶子,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不起眼盆栽。店家本不打算卖,受不了她软磨硬泡,只好把未开花的那盆半卖半送给她。“花语是什么呢?”“重生的爱。”闻言,身边的阿程戏谑地笑出了声。“这世上哪有可以重生的爱?!结束的还能重来不成?也只有你这种天真的小白才会相信。”那天的阳光真好,透过窗子照亮了阿程的半边脸,把薄薄的一层绒毛染成金色。一阵风送进来,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飞舞,她盯着看,仿佛变成了它们中的一个,沐浴着光,上下颠簸,在时间里长久地静默着。想起那时的场景,阿米的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丝微笑。也许是这个冬天太冷了,还没看到它开花。她在脑子里想象着风信子开花的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铃铛一样的蓝色小花,小巧精致,密密地开成一簇。真可惜啊,也许看不到了。同事们好像还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但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困意又袭来了。在买回那盆花后不久,阿米患上了罕见的睡眠病。谁也没法断定病因,更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只知道这病会让人一直睡下去。刚开始是12个小时,后来睡得越来越久,15个小时,17个小时,19个小时,20个小时……现在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生命在日复一日增加的睡眠中慢慢衰竭着。短短两个月时间,她的身体变得异常孱弱。原本丰润的脸颊凹陷下去,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黯淡,全然不见往日的神采。曾经流连于黑白琴键之间的柔软的双手,最让她引以为傲的双手,如今隐隐现出青色的血管,完整地露出纤弱的骨骼形态,不堪一握。
白白甜甜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