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信子朗诵：明月清风
（二）
父亲挑着全部家当，母亲领着六岁的大姐，背着二姐，怀抱数月大的三姐，全家就这样踏上茫茫的北上之路。背井离乡的旅途，用艰辛这样的文字来描述显然太苍白。一个多月的徒步跋涉，让不轻言困难的父亲也感到绝望。为了幼小的孩子，从不乞求别人的父亲舍弃了自己的尊严，向人伸出无奈的手。母亲也几次提出把三姐送人免得饿死，可父亲一直不赞同这个主意。那天望着熬熬待哺的三姐，父亲终于狠下心同意了母亲的主张。三姐临离开前，父亲却扭过头，不忍再看孩子一眼。倒是母亲果断，生怕父亲变卦，抱起三姐赶快送给那人家。孩子送掉，父亲不顾天黑执意起程赶路，那一刻想来父亲的心受到了何等的伤害啊。
一连两天，父亲沉默寡言不再像以往那样，似乎送走孩子也送走了人生的欢乐。到了第三天，父亲再也无法忍受折磨，大声对母亲说，“还是抱回那个娃娃吧，我们全家人要死也死在一起！”随后不顾母亲的反对，独自一人返回去，抱回了三姐。当他回来向母亲讲述在那人家窗下，如何听到孩子拼命的哭声，看到孩子穿着尿湿的裤子，脸上爬满苍蝇也无人理睬的情形时，俩人都禁不住掉下了眼泪。这段往事，父亲曾多次对我们讲过，其中有伤感也有欣慰。因为多年后，正是差一点儿被送人的三姐，帮助父亲撑起这个家。然而每当父亲讲起这段往事，三姐总是出于复杂的心情打断父亲的回忆，将它谓之陈芝麻烂谷子而不愿提及。
一路凄凉，一路风尘，终于到了塞外的小城包头。这里人少地广，民风淳朴，特别是居住在草地上的蒙古民族更是善待来客，无偿地供吃供喝，这在今天已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小城是水陆码头，也是粮食、皮毛、药材的集散地，虽然只有几万人口，但商贾云集，一派热闹繁荣，全然没有乱世萧瑟的气氛。父亲找到在此处行医的一位老朋友齐钧，经其帮助在一个叫西脑包的地方租了两间房，把全家安顿下来。此后父亲凭着在药店学到的技艺养家糊口。日子虽比不了从前，但总算能维持一家的温饱。回忆起那时的生活，父亲常会惟妙惟肖地学着二姐小时候的样子，讲起这样的一件趣事。那是一天早晨，二姐倚门玩耍，忽见一小贩挑着担子经过，口中吆喝：“刚出炉的酥膜，谁吃”，两岁多的二姐小手一伸：“奴吃！”因为口齿不清，二姐把‘我’说成‘奴’，小贩瞥了二姐一眼没理她径自走了。二姐自言自语地说：“不给奴吃。”父亲在一旁本无意购买，见此情形竟然喝回走远的小贩要买酥膜。小贩心喜，忙问买几个？父亲神气地说：“我闺女要几个就买几个。”结果二姐一手拿一个酥膜，高兴地说：“又给奴吃了。”事隔多年父亲讲起这事，语气中依旧透着一份满足和自豪，想必父亲一定在潜意识中找到了当年春风得意时的感觉。
小城常有从家乡来此谋生的乡亲，父母重情重义，总是热汤热水招待后，安顿住下，直到他们找到落脚的地方。父亲每次都关切地打听戏台对面的房子，知道房子还完好无损的存在着时，父亲欣慰之余，总是若有所思地说：“等形势好了，我就要回去的”，口气中透着硬铮铮的坚定，没有一丝含糊。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任志芳，笔名：风信子，内蒙古人，年岀生，职业律师。个人爱好：文学、旅行、音乐。点击蓝色收听作者往期原创作品：弗洛姆的一束花、告别家乡、绿色的精灵、清月、爱的终结、我的小鱼儿、关于父亲（一）（本期任志芳原创作品《关于父亲》由作者本人授权明月清风的小屋配乐朗诵编辑制作并原创发表，转载请注明来源和作者简介。更多配乐朗诵作品敬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