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途中想起它
由于工作的沉重压力，领导的不理解，极尽努力却依然只得到了极其不满的训斥，于是干脆告假离开，到一个乡镇的山村小学过几天清静的日子，躲开这令人窒息的空气。这是一座建在高山上的小学，随着路的渐渐升高，山林显现，那令人厌烦的工作、杂乱的情绪不再在面前飞舞，阳光一点一点渗透进了心里。压抑太久沉闷的心只想在这儿望向远方，看看远山，看看静静的湖水，单纯，是太久以来的奢望。这深秋的天空，不再湛蓝得透明，似蒙上了一层轻纱，阳光不甚强烈。近处的山泛着黛蓝，似有紫气氤氲在林间枝头、低生的灌木丛。远山后退，湖水泛着微波，一架铁桥横跨两岸，如一幅淡彩的图画。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吧，目光不需要方向，心中也不需要思想，时间也似乎停止，静默在这一刻的淡然。没有人会想起我，我也不会去牵挂任何人，让这一切有喜有悲，有思想有情感，让所有有感觉的东西都见*去吧！如果可以发呆，我想那是最好的感受。可是这时，我却想起了它，想起了曾经与我相伴后来离开了我去流浪的小猫。此时的我突然明白了如果所有的人都忘记了我，一定有一颗心朝着我的方向，正如现在的我忘记了所有，却在这一刻将它想起，想起它在许多日子里单纯执着的守候，想起一只小小猫的深厚情谊。若不是此时的我也在流浪，我也许已经将它收容进记忆而不再牵挂现在的它，现在的我知晓了它流浪的痛楚，在心中一遍遍地回想曾经有过的不寂寞温暖的夜。而我竟然在时空里漠然，于是一种强烈的辛酸几乎让我落泪，我不禁担忧：此时的它，不会也对着我突然间的醒悟漠然，它不会早已在流浪的途中失落了温馨的回忆，因着我的漠然而不再记我了吧……可是我又怎能忘记，它小小的身影，楚楚可怜的模样。当我从表弟家三只小猫选中它时，也许是因为它过分的安静乖巧，有时竟显得有些忧郁。不会争食的它是三只中最瘦小的，于是表弟为它取名为“小小”。我想它大概有些象小时的我吧，小小，因此就将它用一个纸箱装了，带了回来。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家猫，有着黑灰相间条纹的细软的毛。可它那么地小，正好能在我的手掌上呆着。我喜欢这样小小的动物，总能让我生出许多的怜爱来，长大以后的动物也就失去了生命初生的特有的单纯与可爱，变得复杂起来，我是断然不敢去接近的。它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初到这里就完全信任了我，依赖我的存在。我挑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厚实的纸箱，下面铺了许多柔软膨松的装水果的泡沫网格，又找来一块干净的花棉布铺上，给它安了一个舒适的小家。它在我身旁认真地看着，不时的低语几声，似在说着些什么。我发现纸箱太高了。它前脚搭上箱延，整个身体就悬着，很费劲才能爬进去，于是我用剪刀在纸箱一个侧边剪了一个小小的出口，如一个门一般，也象了一个真正的家，这样它就可以很方便地进出了。它很聪明，它知道那是我为它准备的小窝，是睡觉用的，它进去试躺了一会儿，身子在花布当中蜷缩成一小团，打了一会儿盹，又跑出来，对着我一声声地叫，我去午睡了，见我不理，叫疲了的它又躲进它的小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去上班时去犯了头疼，见我一起床，它就急冲冲一个机灵起来，叫得又响又急，小爪儿攀住裤腿往上爬，我只好把它的小爪掰开，将它关在了卫生间，又在里面放了一些吃的东西。我没想到它是这么难缠的一只小猫，对人是如此地依赖。不管它是在玩着些什么，只要我一出门，定然调转了头飞奔过来，门是要很快地关上的，要不它会随着它的后脚跟出去。只要我一回来，它就会冲过来爬上它的拖鞋。再往着裤腿奋力攀上，非得它将它放在手在轻轻抚摩着才平息了它的亲近的渴求，这让我想到小孩对母亲的依赖，大概也不过如此了。我煮菜时，它就在它身旁前前后后围绕着，不知它正躲在它的脚边，有一次竟让我踩了一脚，它的脚倏地收回，尖叫了一声，后退了几步，定定地看了我好几秒。我的烦躁被它的眼神望得收了回去，甚至有些心慌起来。于是小心翼翼地举步，唯恐再伤了它，它小小的心，大概也细致得感受得到人的情绪，也会受伤的吧。后来我上班时将它关在卫生间，我下楼时它努力的叫声中有不情愿和无奈，一直到楼下听不见，也不知它还会无用地叫上多久，于是回来赶忙将门打开，有时它在窝里呆着，用前脚拨动着些什么玩着无聊的游戏。晚上我要用热水给它洗澡，将它整个儿浸在热水中，只剩个小脑袋露着，它只是叫，洗完后用布擦干，它总要瑟瑟地抖上一会儿，那腿脚都不灵便的样子十分可怜。然后让它在屋子里玩，我就会对着电脑呆上半天，打着一些无聊的文字。它喜欢在我身旁蹲着，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时而无聊地唤上几声，打着瞌睡也不肯离开。我累了就将它放在腿上与它玩一会儿，让它攀着我的手指荡秋千，有时就让它在腿上呆着，它小小的身体也有些许温暖。看它呆久了就将它放到它的小屋中去睡，可是它只呆了一会儿就一声声叫着寻过来，一定要在它的身旁呆着。静静的夜常常没有声响，它细细的声音如小女孩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怕惊扰了我，可是又孤单得想与我说话。于是心中便也有些牵挂，在这暗夜里，这一颗小小的心，有着害怕冷清的孤单，所以总会时时转头看它，有时竟睡着了，小小的身体蜷在我柔软的拖鞋上，闭着眼睛似做着甜梦，不知梦里是不是还是这样地害怕孤单。后来我也不再坚持将它关回小屋，它希望近距离地与我在一起，我睡觉时它每次总要执着地守候床前，清晨醒来时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它就在我床前的拖鞋上睡了一夜，想着这夜里自己并不孤单，有这一只小小猫的陪伴，心中便有许多温暖，只是这夜的寒有没有侵袭了它，是一颗怎样的心让它这样牵挂我呢。这漫漫的夜，是我陪伴了它，还是它陪伴了我度过的呢。后来因为工作太忙，无暇照料它，于是将它送还给了表弟，连同它的小屋。回去时它与表弟的两只相比，发现它竟然长胖了不少，毛色也十分黑亮。表弟的两只却因为疏于照料显得瘦弱。于是心满意足地回去，想它在我那儿过得挺愉快，现在它回到伙伴中间，应该不会再受欺负，也不会再害怕孤单了吧。不久以后，我想去看看我的小猫，看它是不是又长大了些，可是表弟说三只小猫平时总会跟着他走下一层楼，然后再回去。可是那天大概一直跟他走到了楼下，走失了，再也找不回来。怎么会是这样？它是那么小的一只小猫，那么依赖人的关爱的一只小小猫，离开了这温暖的小家，它会到哪里流浪？这漫长而漆黑的夜里，它在何处避寒，雨水打在它的身上，会不会让它冷得打一个寒战？哦，小猫，它不会是想寻回它曾经的美好时光，去寻找那一个有着明亮灯火的窗口吧。可是这一次我去何处寻它，记忆中又见它小小的身影，轻而无声的脚步和盼望我的眼神。这夜是如此孤寂，它是不是依然盼望一只手的触摸，盼望她给它安然和踏实的感受呢。它是不是在我漫漫的夜里，一次次地望往前方不明的道路，不知明日落脚何方？痛楚过后，我将那一段美好的记忆收藏进了心里，整日的奔波让我疲倦，心中除了困顿疲乏再没有别的东西。可是今天，我知道了它流浪的心，一定没有一日将我忘记，因为我深知心中的美好更会在辗转疲乏时再现。那么在它的心中，一定一遍遍地回想暗夜里小屋的温暖，没有流离颠沛的痛楚，想那与它嬉戏玩耍的女孩，她给它的许多的陪伴。而我在这流浪的旅途，才想起它难言的痛楚，一定一次又一次地被黑夜淹没，而我却在岁月中让沧桑蒙蔽了心灵，将它遗忘在冰冷的记忆。命运让它和我一起流浪，记忆在此刻苏醒。那么，就让我们在关切中互传一份鼓励，因为流浪的足底长出了坚实的茧，我们的脚步才能更加从容。如果流浪是一种痛，那么至少它能带着我们走向远方。我仿佛看见了它在阳光下快乐地奔跑，风雨让它长大，它更加地结实有力，眼里有着自信的神采。而我也更有了一份力量，面对着将来，目光不再茫然。-11-3福建彭小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