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西部菌
上海,终于解封了。
自3月27日宣布“划江而封”以来,上海的封城状态,已经持续了66天,只比武汉封城(年1月23日至4月8日)的76天少十天。而且,一些上海人在封城前已经被封控,居家的时间还要更久。
一座一线城市,一座经济中心、金融中心、GDP第一城,经历长达两个月的封城,在国内外的城市发展史上,都绝对是一件罕见的历史性事件。
好在上海人终于熬过来了。6月1日凌晨,很多上海市民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上街头庆祝,他们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的空气。
解封归来,城市重启,上海还能回到从前的样子吗?上海人,还能重新寻回那个一线城市该有的商业氛围和烟火气息吗?
01
3月27日,上海宣布以*浦江为界分区封控,原本承诺的分批解封时间,随着感染人数的逐渐高涨,变得遥不可期。
对于上海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在宣布封控之前,以精准防疫著称的上海,给外界的一致印象是不会大规模封城,在谈及“上海为何不能封城”时,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副院长吴凡还举了个例子:
如果上海这个城市停下来,东海上就会多出很多漂在海上的国际货轮,就会影响整个国家的经济和全球的经济。
上海,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从经济数据来看,长达两个月的封控管理之后,上海的经济确实遭遇了最寒冷的时刻。
一季度,上海实现.25亿元的生产总值,增速3.1%,十强城市中倒数第二。
来源:上海统计局
更严峻的是4月的数据,当月的全市工业总产值为.17亿元,同比暴跌61.6%;前4月累计.30亿元,同比下降12.6%。
外贸方面,4月当月进出口商品总额.41亿元,同比下滑41.6%,前4月同比增长只有2.9%;消费方面,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4月当月为.97亿元,同比下降48.3%,前4月同比下降14.2%。
遭遇如此大的滑坡,上海还是头一次。而相较于这些宏观数据,疫情对具体企业造成的影响,还要更加真实。
比如,上海是汽车制造的重镇,汽车产业链“断链”,导致一些车企无法开工。小鹏汽车的何小鹏甚至发出了警示信号,“五月份可能中国所有的整车厂都要停工停产了”。
来源:网络
好在这一切没有发生。上海开始推进复工复产,而如今解除封印,上海乃至长三角,产业链离全面恢复运转又近了一步。
但当城市重启,有些失去的东西,却很难找回来了。以消费为例,人民银行调查统计司原司长盛松成举过一个典型的例子:
我在上海,目前被封了两个月,头发三个月没有理了,如果解封以后,不可能一个月理三次,所以这些失去的消费就永远失去了。
对上海来说,餐饮、旅游、宾馆等一些服务行业的消费,失去了也就失去了,是很难弥补回来的。那么,对服务行业的老板、从业人员,造成的损失也就难以弥补了。
来源:上海统计局
再如,资本外流、企业迁移。统计数据显示,4月份,上海的外商直接投资实际到位金额只有12.69亿美元,同比下滑40.8%;直接投资企业数13个,同比下滑98%。
当然更重要的是人心。遭遇如此长久的封控之后,不管是创业者,还是打工人,都会重新评估城市的价值,短期内人口大量外流是必然的结果。
02
5月29日,《上海市加快经济恢复和重振行动方案》印发,在上海解封的关口,一揽子的稳经济纾困措施,正在路上了。
那么,上海还能恢复到之前的繁华吗?答案也许是肯定的。
放在历史的长河中来看,任何一座城市的发迹、辉煌,都不是短短几年决定的,每一座城市都有它的历史底蕴和积淀,有它的抗压性。
自改革开放以来,上海就一直稳居中国经济第一城的宝座,年GDP为亿元,接近两个苏州、三个宁波或青岛的规模。
国家对上海城市总体规划的批复中,给上海的定位是,国际经济、金融、贸易、航运、科技创新中心。这些功能和定位,是任何城市都无法取代的。
而上海能被委以重任,成为“五个中心”,是一系列因素促成的结果。
包括成熟的商业文明和积淀,对外开放的历史基础,优良的港口条件,广阔的腹地,以及国家*策的大力支持,等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解除封印后,这些发展条件并不会消失。即便存在外资流走、企业迁移的问题,产业链的整体转移短期内还是很难发生,上海恢复往日的活力,长远来看只是时间问题。
来源:网络
我们可以参照武汉的情况。年武汉暴发疫情,封城一度长达76天,当年全年武汉的GDP排位从第八下滑到第九位,同比增长-4.7%。但年GDP增速就达到12.2%。
一季度,上海GDP为.25亿元,而GDP第二城北京为.4亿元。按此数据,上半年北京有可能反超上海,但全年数据二者相差多亿元,实现赶超存在一定难度。
在一些稳经济的激励措施之下,上海重新坐稳GDP第一城的位置,不会有太大悬念。
来源:第一财经
当然,如前所述,像消费等一些数据,失去了也就失去了。而且我们这里谈论的更多是一种宏观视角,但事实上,哪怕是GDP增速小数点后面的一位数的变化,都关系到无数人的生计。
所以,疫情封控带来的阵痛,可能要在解封之后慢慢浮现出来。对很多上海人来说,短期内或许会逃离这里了,今年上海的常住人口,或将迎来一个较大的下滑。
03
经历上海此轮疫情之后,相信很多人都会思考一个问题,大城市高度集聚式的发展模式,到底还可不可取?
其实上海疫情暴发时,就有“肢解”上海的声音出现了。有大V认为,疫情暴发证明了高度聚集发展模式的失败,应疏解上海经济金融中心、航运中心等职能,要向周边省市转移。
首先要看到,如果把“肢解”上海,仅仅理解为一种疏解非核心功能,那么,这种“肢解”其实早就在进行了。
比如,此前发布的《上海市城市总体规划(-年)》就明确提到,到年上海市常住人口控制在万左右,建设用地总规模不超过平方公里。
近些年来,上海的很多企业,都迁了苏州等长三角周边城市。同时,为了控制人口规模,在零门槛落户的大背景下,上海和北京一样,依旧保留着全国最严格的落户限制,年上海的常住人口增量,只有1.07万人。
来源:中新网
而且,对城市非核心功能的疏解,并非上海在进行。此前《求是》发布的重要文章中,就明确要求,中西部有条件的省区,要有意识地培育多个中心城市,避免“一市独大”的弊端。
但要注意的是,这种“瘦身健体”,针对的是非核心功能。上海的经济金融中心、航运中心等职能,都恰恰是上海最核心的功能,它不可能通过一纸命令说转移就转移。
说“肢解”就“肢解”,本质上是一种计划经济思维,以为城市的功能和定位都是行*力量赐予的。这种观念其实是误解了市场经济的力量。
以金融中心为例,放眼全国,喊出打造全国甚至全球金融中心口号的城市,可谓不胜枚举,但凡一个二线城市,几乎都有一个金融中心梦想,但真正名副其实的,也就上海、北京、深圳等寥寥无几。
来源:网络
说白了,行*力量可以给予*策支持,但资金、人才、技术等市场要素的流动,还是按照市场规律来,而不会按照长官意志来,哪里区位最好,哪里回报率最高,就会流向哪里。
这和强省会战略是一个道理。
一些沿海省份也开始做大做强省会,不仅仅是因为,它需要一个在全国有影响力的城市来参与区域竞争,更是因为,很多*策资源只有投入到省会,才能实现最大化的效果。
所以,集聚式发展,本身是市场规律自发作用的结果。国家这几年开始强调,要给中心城市瘦身健体,这种纠偏针对的是非核心功能,并不是对中心城市战略的一种否定。
其实对上海来说,值得警惕的,反而不是资源的过度集聚,而是一种被动“肢解”,包括外资外商的流失,高端产业的外迁,等等。它们是上海重要的立足之本。